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桐葉封弟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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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題解】“辨”是一種用于辨析事物的是非真?zhèn)味右耘袛嗟恼撜f文體,韓愈的《諱辯》和柳宗元的這篇文章,都是這方面的代表性作品。但本文的重點不在于辨?zhèn)?,而是圍繞重臣應(yīng)如何輔佐君主這一中心發(fā)揮議論。君主隨便開了一句玩笑的話,臣子卻把它當(dāng)作金科玉律,絕對地予以服從;作者尖銳地批評了這種荒唐現(xiàn)象,指出“凡王者之德,在行之何若”,對統(tǒng)治者的言行,要看它的客觀效果如何,不能拘執(zhí)盲從。這在君主至高無上的封建****時代,是相當(dāng)大膽的議論。文章論辯反復(fù)曲折,波瀾起伏,閃耀著深刻的思想光芒,不
2、愧為辨體文中的力作?! ?
古之傳者有言[1]:成王以桐葉與小弱弟戲[2],曰:“以封汝。”周公入賀[3]。王曰:“戲也?!敝芄唬骸疤熳硬豢蓱??!蹦朔庑∪醯苡谔疲?]。
吾意不然。王之弟當(dāng)封邪,周公宜以時言于王,不待其戲而賀以成之也。不當(dāng)封邪,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戲[5],以地以人與小弱者為之主,其得為圣乎?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茍焉而已[6],必從而成之邪?設(shè)有不幸,王以桐葉戲婦寺[7],亦將舉而從之乎[8]?凡王者之德,在行之何若。設(shè)未得其當(dāng),雖十易之不為?。?];要于其當(dāng),不可使易也,而況以其戲乎!若戲而必行之,是周公教王遂過也[1]。
吾意周公輔成王,宜以道[11],從容優(yōu)樂
3、,要歸之大中而已[13],必不逢其失而為之辭[14]。又不當(dāng)束縛之,馳驟之[15],使若牛馬然,急則敗矣。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[16],況號為君臣者邪!是直小丈夫者之事[17],非周公所宜用,故不可信。
或曰:封唐叔[18],史佚成之[19]。
——選自中華書局校點本《柳宗元集》
古書上記載說:周成王拿著一片桐樹葉子和年幼的弟弟開玩笑,說:“把這個作為玉邽封給你?!敝芄雽m慶賀。成王解釋說:“我是開玩笑呀?!敝芄f:“天子不可以隨便開玩笑。”于是成王就把唐地封給了年幼的弟弟。
我認(rèn)為這件事不可能是這樣的。成王的弟弟如果應(yīng)當(dāng)受封,周公就應(yīng)及時地告訴成王,而不必
4、等他開了玩笑再去慶賀,趁機促成這件事。成王的弟弟如果不應(yīng)當(dāng)受封,周公這種做法就使一個不恰當(dāng)?shù)耐嫘ψ兂闪耸聦?,使成王把土地和百姓封給年幼的弟弟,讓一個小孩成為一國之主,周公這樣做能算是圣人嗎?況且周公只是認(rèn)為君王說話不可隨便罷了,哪里一定要聽從成王的玩笑,并促成它呢?如果有這樣不幸的事,成王拿了桐樹葉子與妃嬪和太監(jiān)開玩笑,周公難道也要按這種玩笑去辦嗎?大凡君王的恩德,要看實行得怎樣。如果不恰當(dāng),即使改變十次也不算什么缺點;關(guān)鍵是要恰當(dāng),不隨意更改,更何況是用它來開玩笑呢!如果開玩笑的話也一定要照辦,這樣做就是周公在教唆成王鑄成過錯。
我認(rèn)為周公輔佐成王,應(yīng)當(dāng)用適當(dāng)?shù)脑瓌t去引導(dǎo)他,是要使他的
5、舉止行動和嬉樂恰如其分而已,一定不會去迎合他的過錯并替他辯飾。又不應(yīng)當(dāng)對他管束太嚴(yán),使他終日奔忙,像牛馬那樣,急于使他成長反會壞事。而且家人父子之間,尚不能用這種方式來自我約束,何況名分上還有君臣之別的人呢!這不過是那些見識淺薄而又自作聰明的人所干的事,不是周公所應(yīng)該采用的做法,因此不可相信。
有的古書記載說:封唐叔這件事,是太史尹佚促成的。
(胡士明)
【注釋】
?。?]傳者:書傳。此指《呂氏春秋·重言》和《說苑·君道》所載周公促成桐葉封弟的故事。[2]成王:姓姬名誦,西周初期君主,周武王之子,十三歲繼承王位,因年幼,由叔父周公攝政。小弱弟:指周成王之弟叔虞。[3]
6、周公:姓姬名旦,周武王之弟,周朝開國大臣。[4]唐:古國名,在今山西省翼城縣一帶。[5]不中之戲:不適當(dāng)?shù)挠螒颉#?]茍:輕率,隨便。[7]婦寺:宮中的妃嬪和太監(jiān)。[8]舉:指君主的行動。[9]?。罕撞?。[10]遂:成。[11]道:指思想和行為的規(guī)范。[12]從容:此指舉止言行。優(yōu)樂:嬉戲,娛樂。[13]大中:指適當(dāng)?shù)牡览砗头椒?,不偏于極端。[14]辭:解釋,掩飾。[15]馳驟:指被迫奔跑。[16]自克:自我約束???,克制,約束。[17]直:只是,只不過?,牛ǎ瘢酲ト保┈牛核P÷斆鞯臉幼印#?8]唐叔:即叔虞。[19]史佚:周武王時的史官尹佚。史佚促成桐葉封弟的說法,見《史記·晉世家》。